清明雨清明泪

清明雨 清明泪



    临近清明，弟媳从无锡来电话说，当天凌晨晚三点开车从无锡来老家给母亲上坟，我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才挂了电话。
    天阴沉沉的，上午9点左右终于接到了弟弟一家平安到家的消息，悬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，小弟和弟媳从小区门口接上了我，我们一起去给 母亲上坟。
    车子没有向东南方向乡下老家驶去，而是去了西南方向镇区的公墓，母亲去世后没有埋到老陵里，而是葬在离家几十里路的公墓里，路途遥 远，不知道母亲能否找到回家的路？
    天空像是一块能拧出水来的灰布，让人倍感压抑，但地上却一片生机盎然的春色，车窗外田野里鹅黄色的油菜花给这个春天添了多样的色 彩，满眼春色显然没能打破车内的凝重氛围。想想母亲已去世三周年，人们常说时间是安抚伤痛的最好良药，但在过去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， 失去母亲的悲痛一直萦绕着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头，从未减弱，更没有消失。

   大姐对开车的小弟说，咱妈生前最挂念和不放心的是你，在她记忆力一天比一天差的日子里，念叨最多的也是你。大姐又喋喋不休地讲起关 于母亲和我们小时候的故事。车子嘎然停在公墓前，铁链栓着的铁门又徒然增加了一阵冰冷的肃穆，随着铁链的哗哗志和铁门的吱呀声，一股阴 冷的风从仿佛从院内深处吹来，我不由自主的地打了个哆嗦，难道说母亲知道我们来看她，难道是母亲来迎接我们了？眼前似乎出现了我每次回家的情形 ，忙碌的母亲都要放下手里的活计，匆忙走出门来，一边用围裙擦着湿漉漉的手，脸上笑意盈盈，嘴里却不断地埋怨着：“你做生意这么忙还跑 来干什么？我和你爸这两天正说着等地里的银银菜叶子长大了，掐一些溻了菜馍给你送去……。”

母亲一边接过我给她买的东西，还一边再抱怨着：做个生意不容易，别再乱花钱买，家里啥也不缺你爸的工资我们都花不了。接着又问我吃饭没有，你听听 你这嗓子又哑了，我去给你冲碗鸡蛋茶……想起往事，泪水不觉涌满了眼眶，姐弟五人提着纸钱，捧着鲜花，默默往母亲的墓前走出，突然在一 座距离母亲坟莹不远的一座墓碑上，赫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！这不是老家的二哥吗？我急忙叫住小弟，小弟说确实是咱二哥，他是去接放学的 孙子过马路时，被车撞死的，我说今年二哥也不过六十吧，小弟点点头。

看着墓碑上二哥憨厚的笑容，历历往事涌现在眼前。二哥和我是叔伯兄妹，他有一个外号叫二矮子，自幼家境贫寒，再加上二哥天生是短身材， 更是雪上加霜，纵然是高中毕业生，也没有姑娘愿意嫁他，看着同龄人都结婚生子，事业有成，有志气的二哥一咬牙离开了家乡，去了一个偏远 的小城，当了一名民办教师。几年后，当他如愿带着妻儿风风光光回到了老家，本准备在老家平静生活时，哪知道灾难意外降临，跟着妻子在河 边洗衣服的三岁儿子，失足掉进了水里，埋头洗衣服的妻子浑然不知，当被村民发现时，儿子因溺水过久早就回天无力了，本来精神就有些问题 的妻子，一下子就崩溃了……草草埋葬了儿子，带着病妻，二哥再一次背井离乡，这一走就是二十年。十年前的一天，二哥又带着一子一女回到 家中，哪知这才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，就又遭遇厄运，心有不甘地离开了这个世界。我们几人站在二哥墓碑前，深深地鞠上一躬，我在心里问： 二哥，您在天堂可否见到了你心爱的小儿子？

前走没有多远，就是我前院大娘的墓碑，在我的印象里，老人家一辈子吃斋念佛，与世无争，好善乐施，她的一生告诉我们，无畏布施的果报是 健康、长寿，慈眉善目的大娘去年在98岁高龄时寿终正寝，望着老人墓碑我似乎感悟到了许多。深深一拜：大娘，愿您天堂里一切安好！

天阴的滴溜溜的，公墓里的松柏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，给人一种怪叫加阴沉的感觉，风吹乱了我的头发，卷起的沙尘让我睁不开眼，姐弟五人 在狭窄的过道里迈着沉重的脚步走着，母亲刚去世时，这里仅仅才有十几座墓碑，三年的时间就增加了一百多座，前边不远处就是母亲的墓碑了 ，离母亲墓最近的是我的叔伯大婶和大叔墓。大叔生前家住在我们家西边，和我们的院子隔着一座篱笆墙，他家有一颗歪脖子老枣树，枣树的枝 丫伸到我家的院子里，每年从枣树开花，我就开始期盼啥时候能吃到甜甜的大枣，每当我问什么时候枣子能熟的时候，大婶就用她的手指指着我 的额头：你个馋闺女，这么爱吃，小心找不到婆家。大婶是我们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媳妇，夫妇俩一辈子都是妇唱夫随，大婶爱开玩笑，也不迷信 ，她曾对大叔说：老头子，你不准死在我前头，你要守着我，拉着我的手离去。大叔当真就不敢走在大婶前头，大婶去世半年后，大叔才追随大 婶而去。细细想来，这绝对是现代版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凄美爱情故事，虽然很普通，却很凄美、很伟大。

  环顾四周，安葬这里的都是我熟悉亲人邻居，父老乡亲。在母亲墓碑前，我们姐弟长跪不起，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，希望母亲在遥远的国 度里不再有病痛的折磨，不再寂寞孤独，愿您和您的左邻右舍一切安好！

怏怏不乐中离开了陵园，上了车，我打开车窗，一阵细雨打在我的脸颊上，一时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