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法找回的约定

  雨不大，淅淅沥沥下了一夜。寒风从雨篷的缝隙中钻进来，像蚊子一样狠狠的叮你一口，便匆匆逃走了。我下意识的裹了裹棉被，挪了挪身下浸湿的蒲垫子，盘膝而坐，对这强弩之末的寒风早就嗤之以鼻了。
  哥哥说叔叔待人谦逊，为啥子走的这么急呢？淮南人特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，浓锁的眉毛在他白皙的脸上像两路弯月。黑夜遮住我涨红的脸，现实的无奈和许许多多的愧就瞬时涌上心头：假如不打工多陪陪老人，假如把老人的至病因素当做首要事件来做，假如多强调N次养生理念把发现的诸多不良习惯调整一下，，，，
   不开脱责任，但我愧对我心。孝廉文化有言，要把老人当作小孩一样照顾，父母带我们来到这个世界，付出十数年的坚辛，失职的我竟把父母养育天恩用数十天的照料还完了，又有何颜面愧对至亲好友的询问呢？
   时至今日，老人的音容笑貌依然印存在生活中，仿佛远去旅行的亲人还未归来一般：洗手时，耳边响起你的指甲长长了，该剪了；喝水时，父亲说蜂蜜快喝完了，凑空到沿河北找放蜂人再打一年的；最令我难过的是在我喂饭时，老人一再打暂停手势吃不下，就这样凉了热、热了又变凉，颇有微词的我哪里知道在与病魔抗争的父亲心中的苦处呢？！浸湿的泪水何止每日每夜，，，
   窗外的雨断断续续，换个姿势我又裹了下棉被，朦胧间耳边又响起清脆的自行车铃声，由近及远，铃声响彻在微山湖大坻上，哪是我少时坐在父亲车前杠上用心灵演奏的乐曲；忽然铃声一转又幻化为起床号声，每逢月初晨读课后，父亲准时把饭票交到我手上，仿佛涓涓细流滋润着禾苗成长；更有哪上班后玩世不恭的我和工友打架，父亲四处求助向外人屈尊的背影，，，这无法丈量的父爱照耀着我，使我在懵懂和毫无感恩的境状肆意挥霍着无知的青春！
   现在我彻底领悟了---父爱如山。可我该如何追寻呢？人生的十字架太过沉重，我能像您老一样担起吗？我们约好了要去你生活和奋斗过的地方，亲爱的父亲你却驾鹤西游了，让我孤独寂寞的灵魂何处寄托？佛说云在青山水在瓶，父爱的高度和胸怀可以涵盖无数个瓶水之中的我，我又该怎样尽反哺之恩呢？但愿天堂的生活不寂寞，方可以聊以慰藉这浓重的亲情空间。



   “欲翠青山起父茔，难别盛世舍亲情。从此慢步重宵九，再见音容梦几更。”耳边又响起火车汽笛声，数年前的包头之行又浮现在眼前。行程中一生节俭的父亲执意不买卧铺而选择硬座，调侃说卧铺太单调不如硬座车厢有生活气息，我想更改但更不能违背老人的意愿。车中途从榆林站起动时，一个小男孩由于跑动在父亲座位旁摔倒，顿时鲜血直流、哭声震天，沉稳的父亲分开众人，拿出挎包内全新的毛巾帮他捂出伤口，在肇事者歉意的引导下护送至列车医务室。热心的父亲就这样沉默少言、办事干练！那一刻，我心存感动，何时能重塑自我，像父亲一样稳重如山？！
   自打我记事时就数易其家。一生节俭的父亲少时颠沛流离，跟随教书的姐姐在河口求学，随着社会环境的变迁最终在城里定居下来。每次聊起六七十年代的话题总是唏嘘不已感慨万千，病床上甚至说道尽能力帮助一下远在塞外的亲戚，而自己的身后事不要在给她们增添麻烦，父亲热心助人的性格在亲朋挚友身上得到了完美体现。
   听到太多宽慰的话语，短时的安稳并不能覆盖忧郁的空间。寂静无助时只有用泪眼洗刷心中的苦痛，只有努力工作来修复撕裂的创伤。让生命延续，顺着父爱的轨迹坚持不懈的走下去，努力模仿并教育好子女，或许是我祭奠父爱的最好方式。
   在徐住院期间，我一共签了五份病危通知书。每一次的提笔都令我不寒而栗，坚强的父亲就这样忍痛与病魔抗争，甚至我侥幸认为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生活的模样，可现实的残酷击碎了我仅存的梦想，父爱已远行了，走的无声无息，甚至没有留下一句遗言，但住院期间老人吃力般的言谈已渐渐的汇聚成一条大河，让我在爱河里尽情沐浴。
   窗外向南，朦朦胧胧是云龙山，尽管高度不能与远处的泰山相比肩，但它数经百年沉淀的文化底蕴足以闻名全国，依稀记得幼时爬山的模样；看不到水，春天的气息已让我嗅出花草的芳香和云龙湖岸波光粼粼的水雾，慈父就行走在这春天里，行走在他从小依偎的沙河两岸、大运河旁、微山湖畔。
   想哭，泪已干；想喊，嗓发酸；屡屡想起我们的约定，撕心的痛处向谁言？都说时间是抚平创伤的药，但愈合后的疤痕只能加重浓浓的思念。想起春夏时节用微薄薪水买给我求学时的水果，想起秋冬雪天那一件件御寒的衣衫。我的好父亲，你不苟言笑沉稳如山，山谷中你可听到儿孙撕心的呼喊？！你是否去到平安的国度，为何不在梦中与儿团圆？“想父音容空无泪，欲闻教训杳无声。深恩未报愧为子，饮泣难销苦断肠。”如果有来生，我还愿围在您膝下共度团圆！
  歌曲寄哀思，写於先父五七之日前夜。

“爸爸呀我想你
没有你的夜里我好孤寂
我时常时常把你惦记
爸爸累了你就好好休息
爸爸呀爸爸呀我想你
你走后的天空一直下着雨
带上你心爱的遮阳帽
爸爸你要照顾自己
爸爸呀爸爸呀我想你
是你让我鼓起了勇气
我们约好了吧
约好了吧
来生在这里团聚”